山鄉(xiāng)紀事:兒時的拜年
兒時的拜年
作者:羅振
當代著名作家周國平說:在一切往事中,童年占據(jù)著最重要的篇章,童年是靈魂生長的源頭。
童年是一口永不枯竭的水井,里面藏有取之不盡歡樂和愛的源泉,而我的童年,最快樂最幸福的事,莫過于過年拜年了。
嚴冬將過春不遠,告別庚子迎金牛。年關將至,思緒又回到兒時拜年情景。
家鄉(xiāng)春節(jié)過后的拜年,一是給已故親人墳前拜年,二是給健在的親戚長輩拜年。
在云貴川的部分農村,大年初一家族有上墳拜年習俗,且非常隆重。一般是家族兄弟姊妹結伴而行,提著香蠟紙燭,還有鞭炮、酒水、水果等祭品,給自家祖墳拜年。這是一種感恩的表達方式,也是活著的人們表達對先輩的追思。
據(jù)漢代崔寔《四民月令》記載:“正月之朔是為正月,躬率妻孥,潔祀祖禰。及祀日,進酒降神畢,乃室家尊卑,無大無小,以次列于先祖之前,子婦曾孫各上椒酒于家長,稱觴舉壽,欣欣如也。”
由此可見,春節(jié)對祖先祭拜,由來已久。所以,過年了,不管天南地北的家鄉(xiāng)人都趕回老家上墳拜年。
正月初一清晨,天剛蒙蒙亮,隨著父親推開臥室木門的“嘎吱”聲,隨著母親生柴火的“嚯嚯”聲,我們在睡夢中醒來。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床邊新衣裳,摸摸新衣裳口袋里的壓歲錢。母親在大年三十晚上,等我們睡覺后,會把新衣裳放在我們床邊,父親會把五毛錢的壓歲錢放在新衣裳口袋里。鉆出被窩,我們穿好新衣裳,拿出口袋里的壓歲錢,相互炫耀。
父親在“開門大吉大利”自言自語中,緩緩打開老木屋大門,這就是“開財門”。母親煮好紅糖餌塊粑和泡好熱茶端上堂屋的八仙桌,然后在大門前點燃鞭炮。吃過紅糖粑粑,裝好到墳前拜年的香燭及貢品,呼老喚少進山拜年祭祖。
到了墳地,老輩們總是先指著幾個墳頭告訴小輩,這是哪位祖先,那是哪位爺爺,認清了。先清理雜草,再把水果等貢品整齊陳列,倒酒、貢品……就像面前坐著幾位百歲老人在享用盛宴。
擺好貢品,燒紙錢,放鞭炮。然后按照大小順序給祖先磕頭叩拜。心中默默感謝天地庇佑,祈求新年多福,福蔭在世,子孫平安,身體健康。
初春時節(jié),墳前樹叢中彎曲的山路,或許就是先人們出來散步留下的腳印;樹林中黃葉在寒風中搖曳,或許就是他們隨風飄飛的花發(fā)。
鞭炮聲響徹山谷,在空曠大地上飛快馳騁,是向先輩們拜年的問候。躥動在青煙與紙中的精靈如同朝氣蓬勃曾孫、重孫們的身影圍繞在他們膝邊。濺到黃土上的薄酒,似他們碰杯時灑下的。地上飄落香灰,是他們開心吸煙的見證。
一層黃土,陰陽兩界,天人合一,平時冷清的山村一下熱鬧起來。
從祖墳上拜完年回來已是午時,一大家子圍在院子里吃除夕夜剩下的飯菜。下午,準備第二天去向健在的親人長輩們拜年物品。
向親人長輩拜年時間是從正月初二到初八。
初二清早,鄉(xiāng)間小路上,拜年的人熙熙攘攘。拜年不忘“三父八母”之古訓,有約定俗成的章法。先必到外祖父、舅父家,再是岳父、姑父、姨父……倘若舅父舅母健在,若先到岳父家拜年,必受人指責,說你“娶了老婆忘了娘”。
“拜年拜到初七八,兩個耳光一路(齊)刷。”至于一般親戚,一般要在初八拜完,遲遲不到,老人嘴上雖說“有心拜年,端午不遲。”臉上卻怎么也掛不住。所以,排在“頭版頭條”拜年必先到外公外婆舅舅家......按照一定的順序拜年至初八才暫告段落。
四十年過去了,這風俗依然存在,只有在農村的老家,才感到由衷的喜悅和年的味道。
馬克·吐溫說:“習慣就是習慣,誰也不能將其扔出窗外,只能一步一步地引下樓。”一種沿襲長久的習俗或慣例,應當被視為一種權利而受到尊重。拜年,就是對先人和長輩的尊敬。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隨著時代的進步,人們的思想觀念也發(fā)生轉變。拜年方式,悄然發(fā)生變化,村里年輕人,在外打工回家,開著車在村里遛遛轉轉,說聲祝福的話,算是拜年了。
近幾年,大興手機群發(fā)、發(fā)紅包等方式拜年,雖然這快捷省事,但總覺得少了一份親情感,少了一種尊重感,少了一份禮節(jié)感,少了一種年味感,少了一份鄉(xiāng)愁感。
引領傳統(tǒng)拜年習慣下樓的那只“手”應該是變化了的生活方式,而非人力有意所為之。唯有兒時的拜年,才寄于寓意,如今的拜年,似乎已缺少濃濃的人情味兒。
拜年,魂兮安在?
編輯:江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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