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山野漫游
初秋山野漫游
王仕學(xué)
周末閑來無事,約幾位好友野游。到頂效綠蔭村大寨塘子邊,一看人多,太吵,眾人議論干脆尋一清凈處走走。于是折回來往到了小寨,水泥路已到盡頭,于是棄車步入一山間小道,據(jù)說原是云貴通往兩廣的古道,五尺寬,由溜圓的石板組成,現(xiàn)在已經(jīng)面目全非了。當(dāng)年大寨還設(shè)有客棧,可見古道的繁忙熱鬧,如今冷清,鬼都打得死人。石板覆蓋在混凝土之下,拓寬足以通行小轎車,路面很粗糙,無非是機耕道而已。有人感嘆,如果還是那種石板路,走起來多有韻味。我反駁說為了那點韻味,摩托車小轎車進(jìn)不去,收莊稼要人挑馬馱,農(nóng)戶無法享受現(xiàn)代交通的便利,是不是有些殘忍。
路少人走,花呀草呀就享受著傳宗接代的快感,偷偷地蠶食著道路,許多狗尾草在路旁搖曳,籽粒飽滿,將它毛絨絨的穗摘來放在手背上摩挲,軟乎乎的,頓然有一種麻姑撓癢的舒服。據(jù)考證,粟是狗尾草通過無數(shù)代人的馴化培育出來的,也就是說狗尾草是粟的祖先,而粟又位于“五谷”之首,是中國北方重要的糧食作物,粟就是稷,也稱小米。古人稱國家為社稷,普通的狗尾草與國家聯(lián)系起來,你對狗尾草還不肅然起敬嗎?
這一帶有五座山,當(dāng)?shù)厝朔Q五臺山,布依同胞稱東嘎埡口。山中鳴蟬聲聲,鳥鳴啾啾,堆鮮疊翠,藍(lán)天白云,恍然入畫中。
突然,一曲《鳳凰傳奇》破空而來,我們大為詫異,如此新潮,難道荒山野嶺竟有高人藏臥?循聲望去,農(nóng)戶一家三口在拔花生,將小型錄音機懸掛在粗大的葵花桿上,音樂就是從那勞什子里發(fā)出的。
“拔花生都那樣休閑。”同行的黃老師是當(dāng)?shù)厝,與那家打招呼。
“哎呀,拔花生用這個東西解悶,輕松一點。”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直起身,熱情地邀請我們吃花生,我們謝絕了。
不遠(yuǎn)處一位老頭兒也在石板上坐著聽花燈調(diào),牛兒伴著曲調(diào)在一旁吃草。干農(nóng)活用音樂伴奏,牛兒也享受花燈調(diào),現(xiàn)代文明居然與這種方式走進(jìn)山野,音樂與勞動這樣結(jié)合,著實出乎意料。
再往前走就轉(zhuǎn)為田間小道,悶熱,有潮乎乎的感覺,空氣里彌漫著南瓜葉葵花葉玉米混合發(fā)出的氣息,彌漫著初秋特有的成熟與喜悅。只是長長的玉米葉和南瓜葉拂過臉蛋和手背,加上流下來的汗水,有些辣疼,讓人覺得這秋天是一位成熟的婦人正用粗糙的雙手撫摸你,她不再是花枝招展細(xì)皮嫩肉的春姑娘。
同行的小楊指著東面一座突兀的山峰說,那山叫龍吊石,有個傳說。我們就聽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講故事,說是很久很久以前,東海龍王得罪了玉皇大帝,玉皇大帝決定派二郎神趕云貴之山將東海填平。龍王聽說后派女兒來破壞二郎神的計謀,龍女變成村姑在二郎神必經(jīng)之路開一個客棧,二郎神趕山晚了,就來投宿,十分勞累倒下就睡了,龍女就把趕山鞭放在胯下褻瀆,趕山鞭就不靈了。二郎神醒來,識破了龍女的計謀,惱羞成怒,將龍女吊在懸崖上殺死。人們將尸體放下來,尸體爛了之后,變成一汪水,叫爛龍灣。神仙挑的山滑落在那里,叫雙山,兩座山的山腰有一個洞,就是神仙當(dāng)時穿扁擔(dān)的孔。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果真有一個幾畝見方的水塘,不少人在那里釣魚。漲水的時候,母豬龍?zhí)兜乃俺鰜矸e在洼地里,魚也從地下河里游出來。等到水位退回去的時候,魚就困在洼地里,引來了不少釣友。我們同其中一位攀談,他說每天能釣幾斤,運氣好可以釣十幾斤,都是些一二兩的小魚,油炸,下酒,特鮮。
穿過水塘開始爬山,古道開始顯露出來。但是,我們的興趣卻轉(zhuǎn)向野果。冷飯團(tuán)晶瑩透亮,放在嘴里汁液四射,酸甜酸甜,連同它的籽吃下去可以助消化。還有一種叫耗子瓜的,秋后由清變黃,然后變紅,肉汁香甜,籽似松籽,輕輕咬,即裂開,果仁清香。果實高高掛著,紅的青的,像一串大大小小的耗子爬樹。松鼠小鳥見了喜歡,大人小孩見了也喜歡。山梁上有許多籠刺梨,個大,金黃色,無污染,在城郊或村子旁野生刺梨已經(jīng)難得一見了。刺梨富含維生素和礦物質(zhì),是泡酒的好東西。小楊介紹了具體做法,首先去刺,去花萼,用竹片準(zhǔn)備剖開,除籽,洗凈,蒸熟,曬干,最后放入烈酒中,密封,越三月而成。屆時,酒色金黃,暴味全無,輕啜一口,清香滿口,有葡萄酒風(fēng)味。摘刺梨的時候,想著那酒的滋味,有些醉意,有些興奮。
山上自然還有其他風(fēng)景,滿山遍野的牽牛花,紅的,白的,紫的,爬在石頭上,爬在玉米桿上,秋風(fēng)吹來,搖曳弄姿,據(jù)說每一朵的花期只有一天,這美有曇花一現(xiàn)的意味。好在一株牽牛有無數(shù)朵花,每一朵花都前赴后繼,每一株花也前赴后繼,牽牛才有長達(dá)幾個月燦爛,即使深秋,也點綴著這荒山野嶺,點綴著房前屋后。有個叫石板井,一塊上百平方米的大石板,石板上凸凹不平,山峰河流峽谷湖泊應(yīng)有盡有,仿佛一地理沙盤。不遠(yuǎn)處有口井,說是井不過是一個石窩窩,天雨不增,天旱不減,清澈見底,如神話中的寶盆。站在石板上極目遠(yuǎn)眺,翠峰如聚,天老地荒,藍(lán)天白云,涼風(fēng)習(xí)習(xí),忒是一番享受!
吃過中午飯,到前鋒村,那里有棟百年老屋,防火墻在,有徽派特色。下部為五面石,上部為青磚,再往上是青瓦,石灰垛脊。據(jù)張氏族人介紹,這一建筑稱老書房,是張慶善先生的爺爺修建的,張慶善出生于1919年,這老屋大致修建于清末光緒年間,其正房規(guī)模要比老書房要大得多。
五面石加工精細(xì),平整,合縫。后窗共4個,窗花是福、祿、壽、喜4個篆體字。在“文革”中被破壞,字體殘缺。房屋木構(gòu)件,雕花石柱礎(chǔ),十幾年前已賣給云南人,價錢不過千元,甚為可惜。階條石還在,院子里的老石板還在,房屋布局還可以大致看得出來,也算不幸之中的萬幸了。聽說前不久,差點將又將這些石頭賣掉了,我們甚為擔(dān)心,趕緊找來村干部,建議村里將其保護(hù)起來,不要將這些五面石用來修平房下基腳或用來打砂,這種焚琴煮鶴的蠢事我們干得太多了。
最后看了紙場岑氏家族的祖墓,岑氏原籍福建,南宋時隨大將狄青入廣西平定儂智高叛亂,之后定居潮州獅毛嶺。其始祖岑仲淑,江浙大姓廣西后融入當(dāng)?shù)?a href=http://www.v15510.com/travel/National%20Customs/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少數(shù)民族。明清時期為廣西泗城土司,興義岑氏為那勞岑氏后裔,那勞岑氏的岑毓英、岑毓寶、岑春煊曾在清末擔(dān)任總督,因此這個家族以“一門三總督”為榮耀。這個家族分支及韋、黃、王等姓開疆拓土逐漸往北遷居黔西南州南北盤江流域,成為當(dāng)?shù)夭家雷宕笮。岑氏先遷居興義馬嶺必省,清嘉慶之后遷居鄭屯紙場。碑文清晰,楷書,是研究布依族遷徙與民族融合的重要史料。墓群中有兩座歷史文化價值較高,一座為道光時期,一座為咸豐時期,墓碑錄保存完好。
一天下來,踏古道,聽傳說,賞秋色,摘野果,看古碑,雖是野游,卻也是一道周末精神文化大餐,大家都很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