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漏掉的父愛

胡文艷

題記：已經(jīng)忘記有多久沒有認(rèn)真的去審視父親了，看著他那滿頭的華發(fā)、臉上深深淺淺的皺紋、還有那愈發(fā)佝僂的背，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已經(jīng)如此的蒼老。

以前總是覺得父親對我的愛是理所當(dāng)然，他若有一件事做得不如別人的父親那般好，便是他作為我的父親的失職，而我就借著他的這點“失職”肆無忌憚的向他索取或抱怨。

隨著年歲漸長，心里依然無法對父親生出些許好感來，每每看到父親喝多了酒或抽多了煙引起身體不適時心里只會莫名的心煩。于是便暴怒著扔掉了他的酒壺，燒掉了他的香煙，最后惹來他的一頓怒斥，然后不歡而散。這樣的事情每月總會重復(fù)那么幾次，惹得我和父親總像仇人相見一般，看著彼此心里都不舒服。

或許就是這樣的難以相處，我愈發(fā)的不想回家見到父親，怕他見了我礙眼，也怕我會控制不住，再次和他劍拔弩張的對峙。也正是因了這樣的緣故，我在家的時間屈指可數(shù)，也決計不會主動打電話回去了解他的情況的，只怕聽到他又喝酒醉倒的消息時免不了又是一頓爭吵。

我固執(zhí)的認(rèn)為父親是不愛我的，我或許就是他上輩子的債主，今生與他做父女只是為了來向他索債的，決不會生出什么父女感情，否則我們不會如此。心里只有母親才是為了我勞心勞力，對我噓寒問暖的那一個，所以對她我總是感到溫暖和濃濃的愛。若不是因這次生病的緣故，估計此生我將無法明白，我遺漏了多少父親對我的愛。

一直以來都有貧血的癥狀，所以常常暈倒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緩一會兒醒過來又當(dāng)沒事人一樣，因此從未跟父母提過。直到前不久暈倒沒醒過來被同事送到醫(yī)院并通知了父母，他們才知道我生病�？吹侥赣H焦慮的面孔和不斷留下來的眼淚，我覺得心都快碎了，自責(zé)是我讓她到了晚年依然不得安心度日�？纯锤赣H，除了發(fā)現(xiàn)他一臉倦容之外并沒有過多哀傷的表情，我更加確定他是不愛我的這個事實，心里竟又生出許多對他的不滿。

當(dāng)醫(yī)生告知我是重度地中海貧血，此生都需換血維持生命時我覺得天似乎都要塌了，且不論那換血的痛我無法忍受，就是那高額的醫(yī)藥費也是我這樣的家庭無法承受的。我暴躁的起身要出院被父親一把攔下，平靜的說：“不就是換血么，我們兩父女的血型一樣，以后就用我的血來給你換，我們還是一樣的生活，不用怕”。我愣愣的坐回病床上，心里忽然覺得什么地方似乎明了，又似乎一片混沌�？粗�我這樣母親終于不忍，告訴了我那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曾被我堅定的認(rèn)為父親不愛我的“罪證”。也是我太傻，才會被自己的無知蒙蔽了雙眼，否則定不會想不起：若不是父親，我們5兄妹怎么能生在一個小山村卻個個都能外出求學(xué)、考上工作；若不是父親，我那沒讀過書的年邁的母親，是如何知道遠(yuǎn)在外省求學(xué)的我的那里的天氣變化，還時時打電話叮囑我；若不是父親，一字不識的母親又是如何在我沒有生活費的時候去銀行給我寄錢。而他的我最討厭的抽煙喝酒，竟是他唯一能排遣生活帶來的重壓的方式。他的苦痛不讓母親告知他的兒女，因為他不想影響他們的學(xué)習(xí)和工作。他臉上那道我一直以為是喝酒摔倒所致的深深的疤，竟是在我外出求學(xué)期間給別人打工從房頂上摔下來導(dǎo)致。而這所有的一切，都被我的固執(zhí)和冷漠擋在了我的世界之外，一無所知。

上天似乎有意跟我開了這個玩笑，又似乎是給了我機會。當(dāng)醫(yī)生再次來到我的病房告訴我之前的診斷是誤診的時候，我的父親竟高興得像個孩子一般，而我也看著父親露出了從未對他展露的笑臉。

出院那天陽光異常溫暖，母親扶著我，父親提著東西在我旁邊緩緩地走著，陽光越過他射向我，我逆著陽光看著他。已經(jīng)忘記有多久沒有認(rèn)真的去審視他了，看著他那滿頭的華發(fā)、臉上深深淺淺的皺紋、還有那愈發(fā)佝僂的背，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已經(jīng)如此的蒼老。

眼淚不小心便流了下來，我知道，是陽光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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